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生障

關燈
生障

僧人的聲音像是很遠又像是很近,飄飄渺渺的像是將人一下子罩住的濃霧,有些悶,令人不能生氣。

除魔?

說的是她嗎?

閻心收回微微僵直的手指,低頭笑了一聲,再次擡眸時,空洞的眼底已染上癲狂,她滿是侵略性的朝僧人逼近了一步。

“小和尚,你要除的是被你困在浴桶之中的邪魔嗎?是被你牽手向下的邪魔,是被你摟身低......”

她拖長著語調,一瞬不瞬凝視著僧人,並未急著將未盡之言補齊,似乎是在給僧人一個迷途知返的機會。

只她言辭暧昧,饒是含糊其詞,身後仍立有赤~裸裸的打量在兩人之間圈尋。

僧眾騷亂要動手阻她胡言亂語,被前排的老僧擡手攔下,眾僧就見佛子摘下了手上的木珠手串,隨之化作一柄小巧的金剛杵握在手心。

老僧一聲道盡悲憫的阿彌陀佛,一眾僧眾紛紛後退,下一息,高立人前的雪白僧衣無風輕動,金茫刺出,金剛杵貼著僧人修長的右手直劈向鬼修。

佛子垂目而視,身後慈悲法相立顯,分明是渡苦厄眾生的慈悲姿態,那金芒卻是殺伐淩厲,一道剛至,緊接著又是朝鬼修劈山之勢的一擊,利索直切要害,不見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。

僧人分明只殺不渡。

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寸步,鬼修根本無處可遁,她迎著金芒不見慌張,千鈞一發之際,只見白色殘骨橫亙於身前,金剛杵和殘骨“錚”得一聲相撞,僧人竟被擋的後退半步。

嗡鳴聲回蕩,離得近的修士耳道裏當即滲出血來,短暫失去聽覺。

“哎呀,好怕,小和尚你竟是要殺人滅口嗎?”

這個時候閻心還有心思調笑,只她笑的越輕松,殘骨的攻勢就愈發顯得陰煞。

可惜,僧人如那蓮花座上的佛像臨身,眉眼裏早像是泯滅了溫度,對她有意的挑釁不見半點反應,連她這人也像是再不過眼一般。

閻心厭惡至極這個眼神,一如厭惡他頭頂的那幾道戒疤,他以為印上幾道戒疤,那日的事就可以堙滅嗎?

不過自欺欺人!

“小和尚,真該讓所有人見見那日欲~念纏身的你。”她的攻勢越發的陰狠,招招對朝僧人的眼睛和發頂。

而僧人,並不避其鋒芒,她越是兇狠,他越是淩厲,至陽的金剛杵每一步都克制著鬼修的弱點行走,可見多有觀察。

鬼修也不遑多讓,總能精準預判僧人的預判,她對他也多有專研。

倆人各自殺意滿懷,勢要拼個強弱。

若是平常時刻,棋逢對手,伯仲博弈,於任何修士都是件極其享受的事情,此刻卻像根越磨越尖利的根刺,紮的閻心哪裏都不舒坦。

圍觀的人沈浸在兩人令人眼花繚亂的交鋒之中,攻守張弛,好不受教,只漸漸地,他們的眼睛已經跟不上對方的動作,便有修士心閑,現場打起賭來猜最後會是誰贏。

起先佛修一眾並不參與,他們對佛子的無條件信任,從一開始就沒覺得輸方會是他們的佛子,只後來他們也好奇起來,若是贏,他們的佛子會在多少個回合之內拿下鬼修。

有猜三百個回合之內,有猜四百,還有膽大的直接說一百個回合必贏……

小弟子們竊竊私語著,就在這時,只聽站在前頭的行止長老忽道:“敗局已定。”

那邊佛子分明是壓著鬼修在打,這會兒還隱隱占了上風,怎會是敗局?

弟子不解。

行止眉頭緊鎖神情肅然,就是壓著打才是顯現問題。

他們的佛子行事一向沈穩至簡如深海之水,他少要人操心,從孩童時期便心性純粹,難見急躁,如今招式險急,咄咄逼人,分明已是心亂。

“阿彌陀佛……”

老僧睜開有些發黃的眼眸,擡頭看向虛空的某處,無奈輕嘆,命運還是走至了這一刻。

同老僧一樣敏銳的還有閻心,初見之時,他們也有這麽一場勢均力敵的酣戰,那時的小和尚便是危急時刻也始終穩中有序,竟還有空閑給她造一個菩提幻境。

小和尚,你在急什麽?

不,她應該問,他到底在回避什麽?

閻心心思起伏,眼裏越發興味,於是,她跳脫近身攻守的怪圈,高站屋檐之上,將僧人的身形從上到下描摹,帶著惡意和興味觀察起他來。

短短功夫,僧人的追擊已緊隨其後,他站在廊下,金剛杵卷起旋風,借著風勢帶起地上的殘劍利刃朝閻心攻來。

便是這個間隙,閻心忽而勾起嘴角,她想她抓到了那個漏出——

今日,小和尚還沒有碰觸過她。

近身攻勢,肢體接觸再正常不過,可她今日半點記不起來小和尚身上那比旁人要灼熱一些的體溫。

他在刻意避開她的接觸,也刻意避開與她的接觸。

一時,閻心像是找到方向的獵手,不再執著將勝利圈在得手時的那一刻,她覺著這種發現同樣有趣至極。

她一個假動作迷惑,將一部分修為逼至指尖的部分,趁僧人身邊空防,猝不及防閃身到他的跟前,封住他的幾處大穴,將他定在原地。

凡人的定身術定不住修士多久,不過,這個時間足夠閻心撫上僧人的臉頰,足夠她摩挲小痣消失的地方,也足夠她用手的血汙蓋住那礙眼的戒疤。

僧人原本清明無物的眸子染上了異樣,驚怒的,暴戾的,陰冷的,晦澀的。

他不再無動於衷。

只那異樣在僧人再次睜眼的時候已不見蹤跡。

閻心有些得意,因為她看到了。

她的手移到僧人後腰的位置,虛虛貼著,那處就像是一個開關,只消指腹在那處點上幾點,小和尚便能全然換一個樣子。

她勾著僧人的下巴,讓他看著自己,嘴角處揚起狡黠的笑意,她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聲音問:“和尚,你在怕什麽?怕我身上長了尖刺,還是怕想起那日?”

僧人終於直視鬼修的視線,此刻,分明已經長好的戒疤又開始疼了,此番,他是來除魔的,除他的心魔。

兩百年的歲月裏,他從未因什麽氣急敗壞過,也從未因置氣沖動行事過,更未因自我懷疑而去自證,自證一切只是外物。

那日,本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。

他並不無辜,他生了障。

他是來除魔的,除他的心魔。

閻心那只預備威脅的手,尚不知僧人在消失不見的時日裏,下了何等的決心。

早在她將僧人用清規戒律埋葬好的東西翻出來的時候,便已定下結局。

這魔不得不除!

定身術解開的剎那,僧人殺意洶湧,控制周圍可以利用的一切盡數朝鬼修攻去。

閻心早有防備,及時撐開結界,擋住落雨似的各類法器。

和尚無疑是氣急敗壞的,她猜對了。

就在閻心邊防備僧人邊思索下一步該如何做的時候,不曾防備身後,那些早被她殺死的人中間有一人站了起來如幽魂走到了她的身後。

等她有所察覺之時,對方手裏方錐樣的東西已將她的後背劃開大大的口子。

是那個假閻岑。

後背仿若剔骨的痛,讓閻心眼前短暫失明了片刻,讓她根本顧不上僧人正面的攻勢,任由金剛杵近至眼前,直貫她眉心而去。

這一來犯,閻心無論如何也逃不過,狠戾的眸子死死盯著僧人,似要借此將這一幕永遠記在心頭。

可就是這麽一個危急時刻,僧人竟悄然收了力道,金剛杵偏了位置,只深深刺進了閻心的肩頭。

可閻心對此並未半點慶幸。

鬼氣至陰,只有至陽的法器才能在她身上留下傷口,她看著從後背拔出來的利刃,又看看肩上同它八分像的金剛杵,哪裏被很重的刺了下,好半晌,她看著僧人聲音艱澀嘶啞:“和尚你也會攻心了。”

奇怪,她並不在乎攻略者的攻心,她甚至曾經主動像他們透露起自己在意的點,只為了狩獵好玩。

但此刻,她就是覺得小和尚不行,他有那麽多具屍體可以選,就算閻岑是假的,他也不可以用她的臉來殺她。

為什麽偏偏和尚不行,她再次想不明白,或許,她想,他是她的東西,該是和她站在一條線上的。

閻心木著一張臉將那金剛杵拔出,意外看到上面還掛了節帶肉的骨頭。

她無身無肉,先前長出來的一截脊骨也早被她拔了,只留些許的骨刺。

閻心茫然看看那節骨頭又看看法器的主人,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
僧人依舊記得那日天雷之下,鬼修尋雷剔骨的事,他很輕的蹙了一下眉,亦是不解,就是這時,一股濃重的異香自閻心身上散開,而她常年黑氣森繞的臉龐竟透露些粉色,像是活人一般。

閻心嗅著熟悉的味道,手下意識摸向後背,剛剛被“閻岑”劃到的地方長著完好的脊骨,也是魅骨。

如那日在天雷之下,閻心身上的鬼氣以一個她根本不可控制的速度迅速潰散去,而經歷上次一事,哪怕解了魂鎖,她也沒有恢覆到能夠招來九天神雷的修為。

一切的發生勢不可擋,隨著那香味越發漸濃,閻心燙著身子,軟倒在地。

那香很快散開傳遠了去,有人率先認了出來:“是魅。”

那可是好東西,活著可以雙修增進修為,用她的血置換全身便可提純靈根,比洗精伐髓還要管用,就是死了,活人用她的皮可容顏永駐,死人披了都能萬年不腐,還有她的眼睛,她的骨頭……

總之,全身都是寶貝!

先前就有傳聞閻家的兩個女兒有魅的血統,竟然是真的。

“這香味這麽濃,她要進入發~情期了,於修行大有益處,快抓住她。”

不知是誰第一個起的頭。

就是這時,她隱約聽到蕭遲的聲音。

“一箭幾雕,佛子不愧是那位的安排,當真不會失手,精彩。”

小和尚啊……

閻心嘴裏默念著這幾個字,身子便是一陣的抖,她分不清是氣瘋了,還是欲~潮的影響。

餓狼似的修士圍攻而來,叱咤風雲的鬼修再無半點傍身的修為,眼下,隨意一陣風吹過,也能叫她敏~感的顫~栗,讓她忍不住朝欲~望投降,情勢直轉直下。

眼見著圍過來的身影越來越多,越來越密,閻心軟著敏感的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,跌跌撞撞朝視野裏唯一的一片白走了過去,氣息森冷。

也好,她正想讓他們看看僧人欲~~望纏身的樣子。

快樂入v,本章留言有紅包~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